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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山雀仔 于 2012-8-8 22:16 编辑
广东连南瑶排之一的军寮, 我是去了好多次的。有一次还和瑶家诗人唐剑明一起去过瑶族盘王节, 主人房亚台是大坪镇文化站的干部, 他们一家甚是热情好客, 那次夜饮军寮, 结果喝得热火朝天, 酣畅淋漓, 我几乎是大醉而归。
而上军寮老排, 至今我仍仅一次。我和几个山外来客,决定到军寮的平瑶岭一访,请了一个姓李的当地瑶胞做向导, 经过艰难的攀登, 我们终于来到了 “百步梯”。路的右侧, 有的是令人心惊胆寒的悬崖,虽然悬崖下面也许没有万丈深渊, 但走的时候, 谁的目光敢轻易离开脚下的石阶呢? 李来章在《连阳八排风土记》卷二 “形势” 的 “军寮”一节记 “……又三里至石门, 凡三重, 俱用大石垒砌, 中留一窦。又半里,入石梯山, 阶级高险, 有大石壁, 如立梯状,路曲折, 仅容一人。至石阶头两畔,皆大石, 曲径最险隘,左倚石壁,右临深涧,瑶若乘高放石, 更无藏避之处, 所谓一可以守险者也。明时大兵征剿, 多失利于此……”, 可见其险峻。
↑百步梯
↑ “平猺岭”摩崖石刻
没多久, 我们发现了一块刻有字迹的大石头, 靠近一瞧, “平猺岭” 三个大字赫然入目。在此之前,“平猺岭” 摩崖石刻, 对我而言,一直都仿佛是一个传说。三百多年的时光, “平猺岭” 三字已不太再耀眼,但一个 “猺” 字, 却直刺我的心坎。这阴刻楷书, 尤如一股阴风向我袭来。我问向导你知道他们以前为什么要凿这几个字吗, 他憨笑着摇摇头说不知道。是啊, 现在还有谁去追忆那些早已随风飘散的血泪史呢? 在民族歧视的过去, 瑶族人在有些人的眼里,是不算 “人” 的, 就连亲瑶的连山知县李来章, 在《连阳八排风土记》中也说瑶族人 “言语侏食饮腥秽, 形貌虽人,实与禽兽无异” 这样的字句。史载崇祯十五年, 因连山知县朱若迄连向朝廷呈奏《剿瑶奏疏》, 是年六月楚、粤、豫、闽、桂五省兵合剿八排瑶, 破里八峒、火烧坪、大掌岭、三排、军寮,焚烧殆尽……1642年,那距今三百七十年的春夏之交的那场腥风血雨, 是年年底,监纪董梅鼎命人在军寮百步梯石壁上刊刻 “平猺岭” 三个大字。这个刻着 “平猺岭”三字的大石头, 它的重量何止千斤万斤。此刻石头无语, 只有凉凉的秋风轻轻吹过。为纪镇瑶之事而刻的 “平猺岭”, 在它开刻的那一刻, 也将一种苦楚深深地刻在了中华民族的额头。此时我并没有见到庐山真面目的喜悦。有人说摩崖石刻是峭壁上的文化瑰宝, 因为许多摩崖石刻为政治或文化名人所题, 具有珍贵的艺术价值。譬如有人说泰山石刻几乎涵括了整个中国的书法史。而无论如何,平瑶岭摩崖石刻也不可能是连南文化的 “主要象征之一”。同伴们一个劲的忙拍照, 而我举目远望, 心在沉思。在眼前的这片土地上, 血与火,曾是如何的惨烈, 我看到了喋血的刀剑, 我看到了焚寨的熊熊大火, 我听到了令人五内俱裂的呼爹喊娘……那些已被定格的焚烧和杀戮的情景, 也给了我们无尽的思索。平瑶岭的摩崖石刻, 有着不一般的沉重。在那年流火的七月, 被焚的瑶排之火, 同时焚烧民族间所有。史载 “……七月十四日, 总兵郑芝龙焚烧军寮巢穴, 获二百余功……七月二十五日,总兵郑芝龙复剿军寮, 获八十功……十一月初九日, 总兵宋纪复焚军寮巢穴……十五日,参将吴宣献又剿军寮, 获二十功……十七日, 参将吴宣献至军寮, 获一百二十功……”, 我想, 这里的 “一功”, 应该就是指杀死一个瑶胞。而军寮人, 这些高山大岭中顽强的生存者, 他们不甘屈辱, 也不甘示弱, 有一首瑶歌便是证明: “高山飘渺不怕风,下水拿鱼不怕龙。不怕深山舍命过, 不怕刀枪舍命来”。军寮是传说中 “八排兄弟” 的老大,从军寮人的反抗精神看,军寮也却实有 “老大” 的风范。
↑军寮老排的石头寨门
↑ 军寮老排的遗址轮廓还依稀可辨
平瑶岭石刻和史载的苦难军寮, 也使我更想尽快看看军寮老排的现状, 因为在那 “平瑶” 的年代, 军寮的灾难是最深重的。我们继续向上,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军寮老排的石头寨门前, 这石门不算高, 大概两米。也不算宽,若三人就无法并肩而入。不过这石门已 “无顶”, 它不像南岗寨东的古石门完整, 还有大石块的门楣。我眼前浮现出了当年那石门前的一双双机警的眼睛,耳边隐约传来当年的石门守卫者生死相搏的呐喊。军寮的遗址,一片荒芜入眼来。坐北朝南的排址轮廓还依稀可辨, 山顶的祖庙故迹难寻, 各种神像更是不知所踪。早已不闻鸡鸣犬吠,早已不见袅袅炊烟。遗址的身上爬满了青藤, 疯长着野草,仿佛要把那曾经的历史掩埋。一处处断壁残垣,又好像一截截、一块块 “铁骨”。偶尔的几声鸟鸣, 便打破眼前这寂静, 而我却尤如听到一种诉说。曾经的哭泣或者欢笑都已远去, 山依旧青葱, 水依旧甘甜, 风依旧清爽, 花依旧鲜艳。可以想见, 当年这高山之巅的军寮,真是瑶家人的一方乐土。至于史书上说的在军寮老排顶烧纸堂处的 “大兵扫荡猺穴京观处” 石刻, 我们苦寻而不得, 或许它真的已为时光所掩埋。
对于已是废墟的军寮老排, 对于那些屈死的冤魂, 在大力推进民族团结的今天, 我们该用什么来祭祀它, 该用怎样的悼词来悼念它呢? 而我忽然想, 平瑶岭的悼词, 一句句, 不都写那一块块残砖碎瓦上, 不都写在那一朵朵白的黄的野花上?
[本文作者:广东省连南县文联主席:成春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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